各種關系需要調(diào)整，各種問題需要解決，各種利益需要平衡……轉型期的中國，制度扮演著越來越重要的角色。近期的一系列新聞，都指向這樣一種“制度需求”：

　　山東濟南8名戶外工作者中暑死亡，各種高溫保障制度效力讓人生疑；新拆遷管理條例出臺沒有“時間表”，引來種種猜想；中辦國辦聯(lián)合印發(fā)規(guī)定，要管住“裸官”；礦難頻發(fā)，國務院兩次發(fā)通知重申“領導與礦工一起下井”。

　　實際上，很多時候制度并沒有缺位，只是一些人對制度采取了“選擇性遵守”的態(tài)度：符合個人利益，就遵守；不符合個人利益，則千方百計尋找漏洞，規(guī)避制度的約束。比如，“領導與礦工一起下井”的制度，在占礦井總數(shù)90%左右的私人小煤礦中，幾成空文；發(fā)放高溫津貼，雖有全國總工會等四部門的聯(lián)合規(guī)定，但一些企業(yè)管理者卻并沒有當真。

　　除了理性經(jīng)濟人的趨利傾向，被“選擇性遵守”，也有制度本身的原因?；蚴谴蠖蚴顷惻f過時，如規(guī)定“應當向勞動者支付高溫津貼”，而發(fā)放的范圍、條件和標準等，卻付之闕如；《城市房屋拆遷管理條例》因“公共利益”而生太大的自由裁量空間。

　　源于制度的“選擇性遵守”，最根本和有效的辦法，就是更好地完善制度、執(zhí)行制度。然而，也要看到，沒有制度是完美的。所有的制度，都是從具體中抽象出來的一般性概念，無法囊括紛紜復雜的現(xiàn)實中一切情況。同時，制度是針對問題、矛盾而產(chǎn)生的解決手段，是“試錯過程”的結晶，有著先天的滯后性。

　　“領導與礦工一起下井”，也可能出現(xiàn)“領導先走”的情況——黑龍江雞西恒鑫源煤礦透水事故中，成功升井的只有兩位“一起下井的”領導。對于高溫津貼，在農(nóng)民工工資尚且容易被拖欠的勞動保障環(huán)境之中，即使詳細制定發(fā)放范圍、條件和標準等，也難免被“選擇性遵守”。

　　如果只是用制度來堵住制度的“選擇空間”，則會如錢穆在《中國歷代政治得失》中所析：制度疊床架屋，造成制度的浪費和失效。因此，要破除對制度的“選擇性遵守”，需要在建章立制的同時，培養(yǎng)制度意識，尋求讓制度生效的文化力量。

　　制度作為一種公共契約，尋求的是個人利益的“公倍數(shù)”。在制度中，個人必然要讓渡一些權利，以服從公共利益的需要。只有以此為基礎，讓制度內(nèi)化成一種行為規(guī)則，制度才談得上生效。正如美國法學家伯爾曼所說：“法律必須被信仰，否則將形同虛設?！蓖瑯?，只有制度意識深入人心，制度這種契約才真正有成立的可能。

　　同時，還需尋找讓制度生效的文化力量。政治學家帕特南認為，制度的實際績效受到它們運行于其中的社會背景制約，包括社會認同、價值觀念等?？梢哉f，制度的完善，讓制度無法被“選擇性遵守”；而文化的影響，才能讓制度不愿被“選擇性遵守”。制度之外，也需要其他規(guī)范性因素的力量。難以想象一個社會中，連扶起摔倒的老人，也需要建立制度來加以要求或是加以保護。道德、習俗、信仰等，有時候能發(fā)揮比制度更為有效、也更為積極的作用。即使是“制度化”或者“法制化”，也必然需要這些屬于人性基本因素的支撐。

　　人類社會的一切活動，都與制度有關。制度給人種種約束和限制，更給人以保護和激勵。破除對制度的“選擇性遵守”，有賴制度意識的培養(yǎng)、制度文化的產(chǎn)生，而這一方面需要制度的不斷完善：只有讓社會福利最大化的制度，才會被人信任；另一方面則需要加強公眾的“制度參與”：只有在社會網(wǎng)絡中，才能增加“選擇性遵守制度”的行為成本。